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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19日,瑞士聯邦議會國民院(下院)接連舉行兩輪投票,兩度否決一項允許瑞士銀行業規避《銀行保密法》、向美國移交客戶信息的法案。這意味著,瑞士銀行業保密傳統難以撼動,而瑞美兩國圍繞銀行客戶信息交換的糾紛將繼續發酵
瑞美銀行信息交換協議無法生效
瑞士聯邦議會聯邦院(上院)曾于6月12日和19日兩次通過美方建議的一項緊急法案,即允許瑞士銀行向美司法機構提交美國客戶逃稅信息。根據瑞士法律,下院的兩次否決結果已從程序上使得該法案無法生效。
為打擊本國公民跨境逃稅,美國國會2010年通過了《海外賬戶納稅法案》,監管美國公民在全世界的賬戶。此后,美國與其他國家相繼簽署協議,要求相關國家的銀行把美國客戶姓名及銀行資料提供給美國稅務部門。協議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要求政府間實行銀行信息自動交換。法國、德國、英國、意大利等多數歐盟國家希望與美國達成此類協議。另一種模式是各國金融機構直接向美國稅務部門提交美國客戶的賬戶信息。瑞士和美國于今年2月簽署了這一合作協議。
根據瑞美兩國達成的協議,美國客戶在瑞士金融機構中的賬戶信息只有在賬戶持有人同意的情況下或者在瑞士政府根據雙邊稅務協定協助美方打擊涉稅犯罪時,才可以提供給美國稅務部門,而瑞士金融機構為協助核實美國公民賬戶承擔的行政成本應在合理范圍內。這被稱為“半自動式信息交換”。這一協議原計劃于2014年1月1日起實施,但協定須經瑞士聯邦政府提交瑞士議會兩院審議批準后才能生效。
最大離岸金融中心遭質疑
瑞士是世界上最大的離岸金融中心,吸納了全球220億美元的存款。保密、安全是瑞士銀行業立身之本。瑞士《銀行保密法》已有近80年的歷史。近年來,由于個別銀行涉嫌幫助客戶逃稅,瑞士整個銀行業遭受到來自美國和歐盟國家的打壓。此前發生在瑞士兩大銀行身上的案例讓許多瑞士銀行感到恐懼。
2009年瑞士最大的銀行瑞銀集團在美國威脅將其送上法庭的壓力下,同意繳納7.8億美元罰金,并交出涉嫌逃稅的美國客戶資料。2013年1月,瑞士最古老的私人銀行韋格林銀行在紐約一家法院舉行的聽證會上,承認曾協助100多位美國客戶逃稅,并將為此向美國支付5780萬美元的賠償,這家有著270多年歷史的銀行隨后宣布關閉。目前正在接受美國正式調查的瑞士銀行還有十幾家。
瑞士政府一直都是“不情愿地”地推動落實2月與美國簽署的協議,與美方采取合作態度是為了保護瑞士銀行業免于“協同逃稅”的訴訟。如果瑞士與美國的協議得以生效,瑞士的銀行則有了法律依據,可以繞過本國保密法單獨與美國稅務及司法部門達成和解協議。《銀行保密法》對于美國來說名存實亡。反對這個協議的人認為,美國要求其他國家提供美國客戶在其金融機構中的賬戶信息,涉嫌對其他國家立法的干預。美國推動《海外賬戶納稅法案》是一種單邊主義行為,也被一些人諷為金融霸權。
擔心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
瑞士銀行家麥克·漢森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說,與美國達成這方面的協定可能開創一個很壞的先例,歐盟的一些國家可能由此繼續向瑞士施壓,并要求簽訂類似協定。漢森指出,這一協議有失公平,理由是瑞美達成的協議一經落實,只能保護那些真正有違法行為的銀行,與美國合作可以把銀行的不良記錄漂白,而大多數銀行都是正正當當地做生意,跟逃稅毫無干系。
漢森還認為,如果瑞士不能落實與美國達成的協議,瑞美兩國圍繞銀行客戶信息交換的糾紛可能會惡化,這對瑞士離岸金融中心的地位不利。拒絕與美國稅務部門合作、向其提供美國公民賬戶信息的外國金融機構,一旦被查出涉嫌幫助美國人開設離岸銀行賬戶逃稅的話,將會被起訴并處以重罰,這些銀行要按照所有來自美國的營業收入繳納30%的預扣稅。此外,這些金融機構還將面臨被排除在美國市場乃至國際金融市場之外。
瑞士政府國務秘書處國際金融事務部新聞官安妮·塞薩爾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稱,為幫助瑞士的銀行達到美國司法部門的要求,瑞士政府必須采取其他做法。漢森建議說,理論上講,瑞士聯邦政府可以通過頒布行政法規方式推動與美國在打擊逃稅方面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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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 評 <<
龍朝暉(中山大學嶺南學院財政稅務系副教授):許多跨國公司和個人為了達到逃稅的目的,總是想方設法將收入和利潤轉移至離岸金融中心和國際避稅港。近80年來,瑞士銀行業一直實行“對客戶所有事宜保持沉默”的保密制度,并因此而發展為全球最大的離岸金融中心。金融業每年為瑞士政府創造約37.4億美元稅收,是僅次于商業的“創收第二大戶”。
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大部分瑞士人也認為偷稅漏稅已經不是簡單的財政問題,而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瑞士銀行保密法不能高于國際稅收權益?梢哉f,近年來瑞美兩國圍繞銀行客戶信息交換的糾紛實質上是國際稅收權益的糾紛。
國際稅收權益是一個國家稅收主權的體現,跨國投資和國際貿易使得稅收權益要在投資母國、東道國和第三國之間進行分配。大多數國家稅法都規定了國際經貿征稅的原則,來維護本國的稅收主權。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資本輸出國,其國際稅收的收入和對國際金融業務的監管對于本國利益十分重要,這一點在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后顯得尤為突出。
與美國的稅務合作打擊了瑞士的金融業,還涉及與歐盟其他國家的稅收權益問題。因此,近日瑞士議會下院兩度否決銀行業向美國移交客戶信息法案,實際上是多重博弈均衡的結果。解決這一沖突的前提是要正確處理國際法與國內法的關系,瑞美今年2月已經簽署了合作協議,瑞士可以另頒布具體行政法規,逐步推動與美國在打擊逃稅方面的合作,而不是馬上徹底否定其具近百年歷史的銀行保密制度。
《 人民日報 》( 2013年06月21日 22 版)